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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前一条批语显然是一贯自称&ldo;朽物&rdo;和&ldo;老朽&rdo;的畸笏叟所作，其内容当然跟甲戌本上类似的批语一样荒唐，这不但是因为&ldo;删去&rdo;之说不能成立，而且&ldo;命芹溪删去&rdo;则表明畸笏叟将&ldo;芹溪&rdo;当成了小说的作者;更为荒唐的是，它还发挥出了&ldo;删去&rdo;的色情内容，即&ldo;遗簪更衣诸文&rdo;。这句靖藏本独有的批语当然是&ldo;错上加错&rdo;、&ldo;假上添假&rdo;。

畸笏叟也好，靖藏本批语的制造者也罢，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甲戌本第五回曲子《好事终》&ldo;宿孽总因情&rdo;句下的一条双行夹批：

是作者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撰成此书，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10]

双行夹批一般为脂砚斋所常用，将&ldo;作者&rdo;和&ldo;芹溪&rdo;严格区分来谈，也是真正脂批的特点。如果这句未署名的批语的确是脂砚斋所作，那么畸笏叟的&ldo;删去&rdo;和靖藏本的发挥统统不能成立。如果是&ldo;大发慈悲&rdo;的畸笏叟所作，那么作者的&ldo;菩萨之心&rdo;岂不成了口头摆设?作者既有&ldo;菩萨之心&rdo;，哪里轮得到畸笏叟来&ldo;大发慈悲&rdo;?既然作者&ldo;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rdo;，畸笏叟还&ldo;命芹溪删去&rdo;，岂不是自找没趣，自打耳光?

发挥并不存在的&ldo;迷失稿&rdo;的情节

上文已经论证过，畸笏叟所谓&ldo;迷失五六稿&rdo;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他以只言片语所暗示的&ldo;狱神庙&rdo;和&ldo;悬崖撒手&rdo;等情节全是伪造。靖藏本批语的制造者看来并没有认识到畸笏叟是一个假货贩卖者，他不辨真伪地顺着畸笏叟伪造出来的情节继续发挥。

小说第四十二回写到，刘姥姥给凤姐的女儿取名叫&ldo;巧哥儿&rdo;，她说：&ldo;这个正好，就叫他是巧哥儿。这叫作&lso;以毒攻毒，以火攻火&rso;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他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lso;巧&rso;字上来。&rdo;凤姐听了自是欢喜，回答说：&ldo;只保佑他应了你的话就好了。&rdo;（第577页）

靖藏本对此有&ldo;眉批&rdo;：

应了这话固好，批书人焉能不心伤?狱庙相逢之日，始知&ldo;遇难成祥，逢凶化吉&rdo;。实伏线于千里。哀哉伤哉!此后文字不忍卒读。辛卯冬日。[11]

这个&ldo;眉批&rdo;符合靖藏本批语总体的特点，其句子是用小说正文和他本批语拼凑起来的。&ldo;批书人&rdo;的称谓看起来像脂砚斋，可是&ldo;辛卯冬日&rdo;的时间标记又表明作批者只可能是畸笏叟。上文已经论证过，所谓&ldo;狱神庙&rdo;的情节根本是出自畸笏叟的伪造，靖藏本这条独有批语顺着畸笏叟的假话发挥出巧姐在&ldo;狱神庙&rdo;&ldo;遇难成祥，逢凶化吉&rdo;的情节，岂不可笑可耻。

靖藏本批语的制造者对小说不存在的情节进行发挥，还不止于在畸笏叟造假的基础上继续造假，他甚至模拟畸笏叟的口吻造出荒唐的小说情节。小说第四十一回写到妙玉嫌刘姥姥喝脏了成窑的茶杯，命道婆将这些茶杯搁在外头。毛国瑶先生辑录了靖藏本上对此情节的一段眉批，并在批语后作了说明：

妙玉偏辟处此所谓过洁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劝惩不哀哉屈从红颜固能不枯骨各示□□□（妙玉不收成窑杯一节眉批，缺字前二字看不清，似是&ldo;各示&rdo;两字，第三字为虫蛀去，文义也不可解）[12]

周汝昌先生对这条错乱的批语作了这两种校读：（1）&ldo;他日瓜州渡口，各示劝惩，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岂不哀哉!&rdo;（2）&ldo;他日瓜州渡口，红颜固□屈从枯骨，不能各示劝惩，岂不哀哉!&rdo;戴不凡先生则校为：&ldo;（乃）妙玉偏僻处，此所谓&lso;过洁世同嫌&rso;也。他日瓜州渡口屈从，各示劝惩，（岂）不哀哉!红颜固（不）能不（化为）枯骨（也），（叹叹）!&rdo;[13]

不论研究者对靖藏本这条独有的错乱批语作何校读，有两个关键词足以让读者大致猜测妙玉的悲惨命运：&ldo;瓜州渡口&rdo;和&ldo;屈从&rdo;。这显然是在暗示妙玉后来流落到&ldo;瓜州渡口&rdo;，&ldo;屈从&rdo;了某种恶势力，沦为风尘女子，这一悲惨的命运是在&ldo;劝惩&rdo;世人不要像妙玉一样&ldo;太过清高&rdo;。

妙玉这一悲惨的结局不见于现存120回小说，小说第一一二回写道：&ldo;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熏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不知妙玉被劫或是甘受污辱，还是不屈而死，不知下落，也难妄拟。&rdo;（第1543页）这段由小说作者曹頫写的文字，不但没有&ldo;妄拟&rdo;妙玉的下落，而且对妙玉抱以深切的同情。然而靖藏本批语不但比小说作者更清楚妙玉的命运，而且对妙玉的态度也完全掉转过来了，这岂不是荒唐至极，可耻至极!

由于只有畸笏叟才知道根本不存在于现存120回小说中的情节，因此靖藏本这条批语很容易被认为是畸笏叟所作，戴不凡先生在所谓的缺字处加上畸笏叟常用的&ldo;叹叹&rdo;两字，正好说明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条批语是靖藏本所独有的，畸笏叟并没有在任何其他本子上有类似的只言片语。

从抄录的情况来分析，假定存在一个批语的底本，那么一种情况是：靖藏本这些独有的批语更接近底本的原貌，庚辰本或者庚辰本据以抄录的过录本抄漏了畸笏叟这些重要的批语;另一种情况是，庚辰本更接近底本的原貌，靖藏本这些独有的批语是后人伪造的。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畸笏叟根本就是一个造假分子，&ldo;命芹溪删去&rdo;就是造假，就是假货的源头，靖藏本的&ldo;遗簪更衣诸文&rdo;当然是&ldo;假上添假&rdo;，&ldo;瓜州渡口&rdo;&ldo;屈从&rdo;的错乱文字更是故意用畸笏叟的身份&ldo;妄拟&rdo;小说作者都不知道的妙玉的结局!

发挥脂砚斋早死的故事

靖藏本批语还对本章第一节所引庚辰本第二十二回关于&ldo;凤姐点戏&rdo;的两条眉批作了拼贴和发挥。庚辰本的后一条眉批说：&ldo;前批书者聊聊，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乎!&rdo;如前所论，无论是知道&ldo;脂砚执笔&rdo;这回事的人很少，还是&ldo;以前批书的人很少&rdo;，这一条批语都表示：到了丁亥年夏天，只剩下畸笏叟一个知情的批书人了，另一个批书人脂砚斋已经去世。靖藏本将庚辰本的两条眉批拼在一起，并顺理成章地发挥道：

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聊聊矣，不怨夫?前批知者聊聊。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14]

其中&ldo;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rdo;一句也是靖藏本批语所独有。如果庚辰本&ldo;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rdo;确系畸笏叟所作，它自然是这个造假分子的伪造，那么靖藏本的&ldo;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rdo;一句当然也是&ldo;假上添假&rdo;。如果&ldo;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rdo;系脂砚所作，那么靖藏本的这一句添文简直假得不成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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