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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把血管接上。&rdo;
&ldo;余司令,全世界都没听说能接血管……&rdo;
&ldo;那……就这么完了吗?&rdo;
&ldo;难说,余司令,没准还行,这边这个可是好好的……没准一个还行……&rdo;
&ldo;你说行?&rdo;
&ldo;可能行……&rdo;
&ldo;他妈的,&rdo;爷爷悲楚地骂着,&ldo;什么事都让我碰上了。&rdo;
治完了下边的伤,又治脸上的伤。张先生的背上搨湿了一大片衣服,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小口地喘着气。
&ldo;多少钱,张先生。&rdo;爷爷问。
&ldo;别提钱啦,余司令,令郎能安然无恙,就是我张某的福气。&rdo;张先生有气无力地说。
&ldo;张先生,余占鳌眼下时运不济,有朝一日一定重重地谢你。&rdo;
爷爷托起父亲,走出张先生的家。
爷爷思虑重重地看着昏昏迷迷地躺在窝棚里的我父亲。父亲脸上蒙着白纱布,只露着一只鬼鬼祟祟的眼睛。张辛一先生又来过一次,他给父亲换过药后,对爷爷说:&ldo;余司令,伤口没发炎,这就是大喜。&rdo;爷爷问:&ldo;你说,只剩下一个子儿,还行吗?&rdo;先生说:&ldo;司令,眼下还顾不上那个,令郎是被疯狗咬了,能保住命就好。&rdo;爷爷说:&ldo;要是那个不中用了,保住条命又有什么用。&rdo;张先生见爷爷面露杀相,唯唯诺诺地退着走了。
爷爷心中烦乱,提着枪出去,到那洼子附近转悠。秋气肃杀,白霜遍地,黄绿色的高粱芽苗被霜打蔫了,湿水成洼的地方,有了一些细小的凌刺。爷爷想起,已是十月底了,寒冬即将来临,自己病体虚弱,儿子生死未卜,家破人亡,百姓涂炭,王光、德治又死了,瘸子郭羊远走他乡,刘氏腿上的疽还在流脓淌血,瞎子整日枯坐,倩儿姑娘什么也不懂,八路拉他,冷支队挤他,日本人又跟他结了怨仇……爷爷拄着棍子站在洼地边缘的一个土丘上,眄视遍野尸骨和毁弃在地的红高粱,思绪万千,心灰意懒,他的心里不断地闪出恩恩仇仇的往事,富贵荣华,娇妻美妾,宝马金枪,花天酒地,都像流云一样飘飘而去,几十年斗强使气,争风吃醋,换来的是眼下一副凄凉景象。他几次把手按在枪把上,又犹犹豫豫地放开。
一九三九年秋冬,是我爷爷的历史上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队伍被消灭,爱妻被打死,儿子受重伤,家园被烧毁,病魔又缠身,战争把爷爷的一切,几乎全部毁掉了。他面对着人的尸首和狗的尸首,像对着一大团千丝百缕地交织在一起的乱麻线,越择越乱,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他几次手按枪把,想告别这个混蛋透顶的世界,但强烈的复仇情绪战胜了他的怯懦,他恨日本人、恨冷支队,也恨八路的胶高大队,胶高大队从他这里拐走了二十多条枪,就消逝得无影无踪,并未听说他们与日本人去战斗,只听说他们与冷支队闹摩擦,并且,爷爷还怀疑,他和我父亲藏在枯井里后来突然不见了的那十五条日本&ldo;三八&rdo;式盖子枪,也是被胶高大队偷走了。
四十出头年纪、面容还算俏丽的刘氏到洼子边上来找爷爷,她用怜爱的目光抚摸着爷爷银色的头颅,用粗糙的大手搀住爷爷的胳膊,说:&ldo;兄弟,别坐在这苦想了……回去吧,古人说『天无绝人之路』,猛吃猛喝猛喘气,养好了病再说……&rdo;
爷爷感动地看着这妇人慈善的面容,叫了一声:&ldo;嫂子……&rdo;眼泪几乎滚出来。
刘氏抚摸着爷爷的弓背,说:&ldo;瞧瞧,刚四十岁的人,给折磨成什么样子啦……&rdo;
刘氏搀着爷爷往回走,爷爷看着她微跛的腿,关切地问:&ldo;你的腿好些了吗?&rdo;
刘氏说:&ldo;疮口都收了,只是这条腿比那条腿细了。&rdo;
爷爷说:&ldo;能长粗的。&rdo;
刘氏说:&ldo;豆官的伤我看不大要紧啦。&rdo;
&ldo;嫂子,&rdo;爷爷问,&ldo;你说,一个子儿还行不行?&rdo;
刘氏说:&ldo;我看行,独头蒜更辣。&rdo;
爷爷说:&ldo;真行?&rdo;
刘氏说:&ldo;俺那个小叔子生来就是一个子,还不是生男生女一大串。&rdo;
爷爷说:&ldo;噢。&rdo;
夜里,爷爷将疲乏的头颅伏在刘氏温暖的怀里,刘氏用那只大手摩挲着爷爷瘦骨嶙峋的身体,细语绵绵地说:&ldo;兄弟……你还行吗……还有劲吗……你别愁了,干干我,心里是不是轻快一点……&rdo;
爷爷嗅着刘氏嘴里喷出来的酸甜气息,一下子就睡熟了。
母亲总也忘不了张先生用镊子夹住那颗紫红色的扁球儿的情景。张先生把那球儿举得眼前看一阵,然后扔进盛着脏棉花球、破皮烂肉的污物盆里。豆官身上的一个扁球儿被张先生扔进污物盆里。昨天是宝贝,今天进了污物盆。母亲十五岁多了,渐省人事,她又羞又怕。她在照顾父亲时,看着父亲那被纱布缠住的鸡子,心里怦怦跳,脸一阵发烧,一阵发红。
后来她发现了刘氏跟我爷爷睡在一起。
刘氏对她说:&ldo;倩儿,你十五岁了,不小了,你撩撩豆官的鸡儿看看,能挺起来,他就是你男人啦。&rdo;
母亲羞得差点哭了。
父亲的伤口拆了线。
父亲躺在窝棚里睡觉,母亲悄悄地溜进去,她轻手轻脚、脸皮滚烫。她在父亲身边跪下,轻轻地把父亲的裤子褪下来。在月亮的光线下,母亲看到父亲的鸡子因为受伤变得丑陋不堪,鸡头上带着生死不怕、疯疯颠颠的野蛮表情。她小心翼翼地用汗津津的手握住它,感到它渐渐热起来,渐渐在她手心里膨胀起来,并像心跳一样在她手里跳动着。父亲睁开了眼,乜乜斜斜地说:&ldo;倩儿,你干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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