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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这便是世人的通病:一双眼只盯着稀奇处看,越是不懂,越是盯死在上面,偏要看出个究竟。其实,奇谈怪事的成因,往往就在举手投足间,就在他们不屑一顾的平凡处。而且,这次翻新,他们改变的东西也着实太多,一时不能把目光专注到其中某件东西上。再说,我能聚精会神思索个中道理,只因本人根本不信鬼神,都把装神弄鬼当作日常活计了,还有什么不敢?而他们自小就被人教导,祖宗如何如何泉下有知,长大后可能偶尔想跟从时尚,却被严厉惩罚,心下可能痛恨,却不能一点不当真,所以出了事情,自然而然就往那上面想去。&rdo;
&ldo;那,这事要怎样了结?你去说服他们世上无鬼神吗?&rdo;
&ldo;这次不用我出马。明日你上门去,告诉他们,要恢复往日平静,无须作法,只要将老宅恢复原状,清除新鲜物事,把丢出去的旧东西一一归位,祖先自可安息。&rdo;
&ldo;只把桌椅换回不就好了?&rdo;
&ldo;那样,他们不就看出来了?还是要大动干戈,才能让真正出岔子的地方不引人注目。&rdo;
离春眯着眼睛,神采飞扬又夹杂几分诡谲。看到苑儿摇头叹气时,这沾沾自喜的行骗者,瞬间如文人墨客般感伤起来:
&ldo;也是因为,我到底是个念旧的人啊。真心欣赏留恋的,是初唐的事物。可现在如何?躺的是胡床,吃的是胡饼,穿胡服才是风尚。虽说如此,我还是喜欢宽袍大袖的老装束。有时想想,如果许多年前的人物,真的能够活转过来,看到这副今时不同往日的模样,怕不气得再死一次。就连我们的大唐‐‐偌大一个国家‐‐在不知不觉间,也不是往日的大唐了;何况是人?难道你还不相信,人是会变的吗?&rdo;
离春说罢,慵懒地伸开懒腰:
&ldo;现在总没什么事情了吧?时候真是不早了,回去睡吧。&rdo;
苑儿看看灯芯的火焰,再转到暗影跳动的墙,然后偷眼睨向门,黑沉沉的寒气仿佛正透进来。
&ldo;这……馆主啊,你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在馆里就寝了,难得今天回来,就和我一起休息吧。您夜里口渴什么的,也有个照应。&rdo;
离春见她神态,知道她害怕,也不点破,只点头表示可以。
铺好床,吹熄灯,离春躺在枕上,睁眼瞪着黑暗,吩咐道:
&ldo;苑儿,明日闭馆一天。你先去把房家的事情料理了,然后帮我详细打听,刚才那投井女鬼的故事,是何时开始流传的。&rdo;
&ldo;知道了。&rdo;苑儿轻笑起来,&ldo;要是不闭馆,明日再撞进来三桩生意,馆主可要忙死了。&rdo;
&ldo;你这鬼丫头,也知道心疼人了。&rdo;
苑儿讪笑,咬着嘴唇&ldo;唔&rdo;了半天,方才开口:
&ldo;馆主!&rdo;
&ldo;嗯?&rdo;
&ldo;你、你也与以前不同了呢。这一个月来,真是开朗随和了许多,不像过去那么冷冽严厉……&rdo;
&ldo;是吗?我厉害的时候,也没见你多老实。&rdo;
&ldo;但总是更听话了吧?因为,我喜欢现在的馆主胜于以往那个。可见,变化也未必不好,是吧?&rdo;
苑儿把被子拉到脖颈处,头往枕里蹭蹭,蜷得更紧。 次日,离春再踏入封家大门时,不出所料,赵管事正等在那里。他手里攥着一叠纸张,踱步之间,忽见离春的身影,立时假装偶遇,迎上前来。
&ldo;离娘子,我就猜您今日仍会大驾光临,还想赶快忙完手边事情,好去招呼您。谁知道,在这里就碰见了,真是凑巧啊。&rdo;
他的嗓音,光滑油腻不减昨日;离春似鬼的阴沉,也未见得就少了:
&ldo;蒙您惦记,有心了。&rdo;
赵管事站立时,总是半弯着腰,视线停落在对面人的胸腹间,自然立刻发现离春臂弯里斜躺着一件异物:状似仕女们所持的团扇,竹枝的手柄却较通常的长出几倍,衬得扇面显小了很多。普通的扇上,往往绣着些山水花鸟,而这一柄全无针线痕迹,两面颜色相异,一边纯白,一边墨黑。明明是单薄的一层布料,不知何故,光居然透不过,色彩毫不混杂,反而纯粹得冷厉。
&ldo;这……这是何物?&rdo;
离春伸手轻抚:
&ldo;一件重要的法器。原本无名,后来用得多了,被主顾们送了个称号,叫做&lso;阴阳扇&rso;。&rdo;
&ldo;在下今日有幸得见这宝贝,真是开了眼界。&rdo;
&ldo;有这样感触的,可不止您一人。&rdo;
临出馆门之前,苑儿见到自己手持此物时,眼睛的边界也是&ldo;大开&rdo;:
&ldo;怎么,馆主?你带它去作什么?难道此行有凶险?&rdo;
&ldo;只是心中有些不安。昨日在井边,我凝神想着事情,丝毫没有提防时,莫成忽然出现在身旁,着实吓了我一跳;好在立刻扯平了‐‐我一转脸,又吓了他一跳……&rdo;
离春回味着正要大笑起来,苑儿柳眉倒竖:
&ldo;现在是说正经事,你不要说笑!&rdo;
&ldo;好。&rdo;笑容凝滞在脸上,只好诚实述说,眼神也逐渐悠远,&ldo;当时胸口&lso;砰砰&rso;直跳,从心底油然生出极大的恐惧,我想的竟然是:如果他方才出手,把我推到井里,一定可以一举成功,为这世上再添一条冤魂。&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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