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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周芷若等人顺利潜回了峨眉山。山上一如往常,只是比平时要静了不少,许多在江湖上有家有业的弟子都在前去光明顶前,躲回了家中。山上只有些无家可归之人,和几个庵观照应着。
周芷若回到她院子的时候,站在门口,望着贝锦怡的屋子,总觉得里面似乎坐了个人。那个对自己温柔和蔼的贝师姐依旧坐在门里头,随时会推门出来,冲着自己叫一声芷若,然后相邀一起去练剑。
周芷若闭了下眼睛,忍住眼睛里突然袭来的疼痛,慢慢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扭过头,依旧进了自己的屋子。
自己走了这些日子,屋里的摆设上都多了一层浮灰。周芷若把包裹放在桌上,起身正要出去打水收拾,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响动,沉重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传来,一路上还伴随着水流晃动的声音,就好像是眼见着有人拿了一桶水,笨笨地走进了院子,歇了两步,然后又艰难地往前走了一般。
周芷若抬手抚了抚额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师父要离群索居,平日喜静,每每一去便正好能见着她等着自己了。这般烦扰,也怪不得那些高手个个脾气不好,在赶路征战时紧绷着精神还不觉得,到了自己的屋子,这些无聊的声音着实叫人烦心。
“掌门。”周芷若在外面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适时开了门,正见她一脸呆滞,微微愣住,“我来送水打扫。”
“麻烦师妹了。”周芷若点了下头,随口问了一句,“客房可都收拾好了,跟着回来一同入峨眉的人都安排进去了?”
“我,我不知道,静玄师姐只是吩咐我来掌门这边收拾。西边客房的事儿,倒是知道得不多。要不,我这就去问问。”这个小师妹被周芷若一问紧张了不少,以前她虽与周芷若不熟,但也见过几面,并未觉得这个师姐有多么的严肃可怖。如今出去一趟成了掌门,回来之后,莫名便在威严了许多,倒和灭绝师太有些相像,客套的虚话少了,一问就是一针见血,平白叫人多紧了几分的皮。
“不必,我随口一问而已。本来也要去看看她们,现在正好去看看。这儿就交给你了。”周芷若冲着她一点头,拿着剑出了门,迈下两步台阶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眼自己旁边空了的屋子。这个地方,是给金花婆婆住,好就近掌控呢,还是叫卫璧暂居在这里。她们这两个失意的人,正好可以互相慰藉,只是叫人听见,名声不大好些。
“掌门人,”周芷若几乎要走出了院子,听见身后犹豫的声音又停了下来,转身问道,“怎么了?”
“您脸上的易容还没洗呢。”站在身后的小师妹啜啜道。
西边的客房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小屋子,旁边有一排竹林,这两日下雨,竹子窜的越发的高了,远远望去清幽得很,很有些静修禅意。
息儿和另一个男童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他们这些被救下来的孩子中有一些是回了家的,而另外的人都跟着上了峨眉。其实他这几天也听说了一些事,和所有的男童一样,都有些纠结。
听说这个峨眉派虽然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名门正派,但却是一位叫做郭襄的女侠所创,历代掌门人都是女子,得意门生也是女人居多,和外面很是不同。有些人因为此事,明明生了习武之心,但也不愿入峨眉,宁愿去附近的末流帮派,倒是那些女子很是愿意,个个都高兴得很。他也高兴得很,因为回了峨眉,他就能看见不一样的掌门人了。
大家都说掌门人柔美秀丽,那位俊俏的少侠卫璧就是因为她才抛下的基业,一路跟了来。息儿也想看看,这位周掌门,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绝色美人竟然是一直咳嗦不停,面目僵硬得金花婆婆。
“快看,外头有一个西域的女人。”息儿刚洗了把脸,就听见同屋的蓝儿扭着头颇为兴奋地看着他,胖胖的手指指向外头,“蓝色的眼睛,黄色的头发,又高又白。”
“西域?”息儿家里还在的时候,他也曾在亲戚家见过西域的舞姬,端的是和咱们长得不一样。虽然肤色很白,但却粗糙得很,鼻子高高的,眼睛也很深邃,和夜叉图很像,但比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好看多了,但依旧凶得很。
脑子里回忆着以前的惊鸿一瞥,息儿也走到了窗子旁,巴着窗纱后的木条,透过青白的细纱往外望去。只见一个高挑长身的美人,披着一头金发,虽看不清面目,但只看大致轮廓便与往常所见的女人不同,似乎力量勃勃,又似乎野性难驯。
“她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好看。”息儿听见蓝儿说这话的时候,望了他一眼。自己出身富贵之家,曾见过几个西域女子并不稀奇,可听他这意思,似乎见过很多一般。不想是真的,倒像是吹牛。
“我家里以前就是做贩人生意的。从西域寻了女子来,卖到江南。买的时候一两金子换一个人,等到了江南,一个人就要一百两。”蓝儿得意地扭过头,看着息儿道,“这都不算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要是再拉些茶叶铁器去,换来的钱等回的时候,买来的女人车里都坐不下,要跟在后头一步一步走。”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回家去?”息儿纳闷地问道,“好多人都回去了。”
“嗤,那是他们傻。”蓝儿望着外头,眼看见金花婆婆,黛绮丝,从怀里掏出药来,含在嘴里,自得又轻蔑地对息儿道,“我家虽然有钱,往来通关也洒了不少的银子,但来来去去也要雇镖师的。你知道一个镖师要多少钱吗?在江湖里,少林、武当、峨眉这般的大门派算是一等,丐帮沙海等算是二等,这么排下去,我们家请的镖师那都是不入流。就算是这样,每个人的派头性子都大得很,拿着金子银子,还要好肉好酒地供着。要是我学了武功,搭上了峨眉派,自然就硬气许多,也未必再用得着他们了。况且这世道越来越乱,总得给自己寻个靠山。”
“你想的好多。家里一定给你花了不少的心思。”息儿真心叹了一句,相比之下,蓝儿就像是放在何处都耀眼的明珠,不似自己,性子又闷,又不会说话,就靠了一张好脸。刚认识自己的时候,旁人还稀罕着,等识得久了,又觉得没意思。
想到此处,息儿不觉就垂下了眼,也没心思再去看外头的那人。他也想自己像蓝儿一样,可总是做不到,就像他总想叫周掌门多看他一眼,但却往前挪步的勇气都没有,每次见了也不过是一点头,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说上十句话。
正在息儿黯然神伤时,蓝儿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来人了,快看。”
息儿一抬头,那位西域女子的身旁多了一位缥缈若仙的女子。好像他一晃神的功夫,这个人就蓦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周芷若换了身往日的衣服,洗去脸上的易容之后,忽然有些怀念前些时侯病弱平凡的少年。如果可以一直躲在灭绝师太的身后,做一个无声无息的峨眉弟子,也许等到她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终究可以无牵无挂,也没有人记得她。
周芷若收拾齐整之后再一次踏出房门,手里的宝剑好像是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走了许久方才发现手里拿着这个东西。原来她已经和这个世界密不可分,再也割舍不去了。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西厢,只是一抬头的时候,方才发现面前多了一道不一样的景致。金花婆婆怎么卸了易容?她不怕波斯总坛了吗?
“周掌门,不认识了?”黛绮丝眨着了下眼睛,她自把头套卸了,换回自己原本的面貌,每一个见到的人便都会和面前的周芷若一般,愣上一愣。只有一个人对她是不一样的,初见的时候,有疑惑,有愤怒,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那叫什么来着,他后来与自己耳鬓厮磨的时候,曾经告诉过自己,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怎会不认识,黛绮丝。”周芷若很快便笑了出来,继而肃了脸问她道,“你不怕总坛的追杀了?峨眉来往的人可不少,出了您这般的大美人,用不了几日,就会被宣扬出去。”
“周掌门若是怕了,我走就是。只是东躲西藏了一辈子,现在老了,也不想再躲了。”黛绮丝望着远处三三两两走过的峨眉弟子,叹了口气,看向周芷若,“我曾见过无数人习乾坤大挪移,但唯独你峨眉练得最快,且不说你与灭绝,就连那个张狂浅薄的丁敏君都进步飞快,仿佛走了什么捷径一般。我漂泊江湖数十年,也曾听过历代明教教主的故事,哪一个不是少有的英雄豪杰,哪一个又曾蠢笨过,怎么学起功法来,倒不如你们这些小姑娘了?难道我圣教的功法,原本是给女子所练不曾,可若是如此,为何我又进境如此之慢?这么多疑惑在此,我怕是要在峨眉久住下去,终日戴着个面皮也太累了。何况若有仇家来,周掌门为了峨眉的面子也不会轻易把我交出去,我又何必不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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