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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四兵刃(第1页)

夜已深,列兵手中的火把烧得冒起了黑烟。

叶伶蓉抱着剑坐在台阶上,紧张地盯着大道上那对缠斗对攻大打出手的师徒,老的游刃有余,小的嘛……

她真怕那小猢狲没被打死也被遛得累死了!

“有骨气……”叶伶蓉没想到小猢狲竟未动用那门魔功,只拿贼老大教给她的那点子皮毛对付贼老大,以至于被人家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叶棠音的确是在转圈圈,因为叶京蓉就像是双脚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靠一双花掌便能应对叶棠音从四面八方发起的攻击,真气在周身布下一道无形的屏障,任凭叶棠音百般劈砍却无法伤到叶京蓉分毫,甚至触碰不到那一身霜红衣袍。说句实在话,叶伶蓉有那么一丢丢心疼叶棠音了,这小猢狲像个足劲陀螺似的围着贼老大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腿肚子抽没抽筋!

叶棠音开足火力,用上自己十成十的内功,七上八下蹦跶来蹦跶去,宝扇连劈带砍挥向师尊,可师尊就是师尊,任凭自己在外围作翻了天,师尊依旧稳如泰山站在原地。她冷笑道:“她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否则你今日也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里,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又或是,她知道了你身上的秘密,你害怕她泄露出去……”

叶京蓉面色一沉,当即又扬出一掌桃花射向叶棠音。叶棠音猛地后退了几步,挥扇左右抵挡,一阵噼里啪啦兵乓尖锐的声响过后,飞花已经砸毁了大道两侧的砖瓦硬物。不过列兵们并未因这窒息的打斗场面而惊慌,依旧高举着火把站得笔直。叶伶蓉瞧着不由得感慨,她虽对叶延沛厌恶至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带兵有方,至少在蓟北是柱石一般的将帅之才,他娘的真是打不得也杀不得,烦死个人!

叶棠音微微踉跄,却笑道:“被我猜中了?恼羞成怒了?你以为把她害成这样,就能捂住你的秘密吗?”

叶京蓉眸光一寒,真气竟将飞花卷成一柄利剑,朝叶棠音刺了过去。花剑如虹,携雷霆万钧之势袭来,叶棠音横扇抵住那穿云破月而来的飞花与气流,脚下却止不住地后退,她不甘就此败北,凝结全部真气于扇锋,与那攻势逼人的花剑对抗,却听砰的一声巨响——

那由天蚕丝制成号称刀枪不入的宝扇,竟被两方强悍的真气震碎了!

“噗……”叶棠音一口温血喷了出来,溅洒在散落满地的桃花瓣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稍作停顿,原本你死我活的局面也得到一丝缓解。

叶京蓉微微喘息,冷漠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忌惮,沉声道:“你的内力有所长进,却依旧无法与我对抗。”

叶棠音微笑着擦去嘴角处的鲜血,垂眸盯着手中残破的扇骨,“到底没能留住……”

“你已失了兵刃,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与牺牲。”叶京蓉猛地握拳,冷冷呵道:“更不要再三挑战我对你的容忍与耐心!”

“都说兵刃随主,这柄扇子就是我为自己挑的兵刃。我一直很困惑,为何会选一柄扇子?就在今天,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叶棠音怔怔地望着对面刚烈如火的身影,眼眸却已隐隐痛涩,“你的乳娘余嬷嬷告诉我,你在叶家的时候喜欢挥着扇子扮作儿郎。”

叶京蓉闻言一愣,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摇着扇子在渔阳大街小巷里横行的女公子,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因为她已经离开自己太久,太遥远了……

叶棠音低低笑道:“我想这世上最像你的人还是我,因为在过去二十年里,我一直都想成为下一个你,哪怕我应该恨你。”

叶京蓉的神色微微触动,沉吟半晌却低低叹息,“无论你是否相信,二十年前我的确是将你当作下一个自己来教养栽培。要怪就只能怪命运无常,你我师徒终归是没有缘分。”

“我不肯相信时运命数,天神却总在冥冥之中强塞给我一些荒唐又可笑的巧合……”叶棠音深深地摩挲着扇骨,仿佛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旋即果决地将之扔弃,缓缓抬手轻抚着凌乱的发,拔下鬓间那根紫玉棠花簪。因打斗而松垮的发髻彻底披散开,她紧紧地攥握着簪花,将锋锐的尖端对准叶京蓉。“那支匕首是你送给我的,你教我用它自保,教我用它杀人。可惜它此刻不在我的身边,我用这根簪花来代替,将你教给我的全部还给你。”

当看到叶棠音簪上那颗金珠时,叶清蓉温婉的目光一愣,转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你还是和从前一眼冥顽不灵!”却听叶京蓉怒气腾腾地呵斥道:“侥幸活命,却不爱惜,当真以为次次都能得神眷顾!”

“你曾说过,这江湖不是比谁赢得风光,而是看谁输得没那么惨……”叶棠音怔怔地看着叶京蓉,认真地问道:“你有没有后悔,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叶京蓉的神色微微变了变,默了默却道:“我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叶棠音低低沉沉地笑了笑,心有些闷痛,“为什么你们都能理直气壮地说不悔?凭什么你们敢说不悔!”

言罢,她突然抖转着簪花,刺向叶京蓉!脚下游移,步法迅疾,眨眼间,身形已近至叶京蓉面前。叶棠音舞起偏怪的小兵器可谓得心应手,那簪花在她灵活的指尖下化作利器,其杀伤威力不输名品的刀剑板斧,面对一般江湖客早就赢了不下三百回合,可面对叶京蓉却只能勉强做到且攻且守,攻时死乞白赖不遗余力,守时逼不得已心惊肉跳,每每主动刺击一步,转眼就要被迫后退三步,浑身大半力气都耗费在接近叶京蓉的衣衫上,真正有接触的过招并不多,然而叶棠音仍在竭力缠斗,看架势不弄死对方便耗死自己。

瞧着叶棠音这么一个不要命的打法,叶伶蓉愁得直皱眉,照这样打下去怕是要给小猢狲收尸,关键是这种死法也忒没面子了,老驴拉磨,挑沙填海,累死自己也白费劲!

叶伶蓉越琢磨越觉得事情不大对劲,这小猢狲平时狡猾得像只千年狐狸,怎么就在贼老大身上钻牛角尖?她心弦一紧,立马四下撒摸着,果然发现钟家小崽子跑没影了,合着人家小两口老早就商量好了,一个在前头拖延时间,一个去后面暗度陈仓!

那厢边,叶京蓉双掌卷起两柄花剑,左右开弓,面对昔日爱徒毫不留情。然而她也察觉到,叶棠音看似凶猛激进的攻击,实则藏着偷懒耍滑的心机,总在刺击的关键时刻卸掉一丝气力,以至于才进一步便又要退三步,颇具迷惑性的搏命却是在煞费苦心地演戏……

叶京蓉恍然一惊,即刻从缠斗当中抽身,冷森森地盯着叶棠音,“你是在拖延时间!”

此刻的叶棠音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竟癫狂地大笑起来。“太迟了,离开叶家,天下之大,她就会像一颗沉入大海的石子一样无影无踪。我会将她好好藏起来,你永远别想找到她。”

“你以为,你们能带着她离开叶家?”叶京蓉面色阴沉,“我说了,你带不走她的……”

“您指的是他们?”就在这时,却见钟朔拎着一个黑色包袱,从叶府大门里走出来。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将那包袱稳稳放在叶京蓉面前,旋即朝身后的叶棠音使了一个眼色。叶棠音即刻挥起簪花,隔空将那包袱挑开,映入叶京蓉眼帘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钟朔冷笑,“府宅后面的小巷子里还躺着许多,您得派人过去收尸。”

叶京蓉狐疑而又忌惮地盯着他,微微握紧双拳,“是你做的?”

钟朔当然能理解大姨母那难以置信的不甘心情,无奈地笑道:“您觉着晚辈有此等实力?”

叶京蓉眉心骤紧,犀利的眼神扫向站在不远处的叶清蓉,“是叶君竹……”

叶棠音心弦一颤,下意识地也望了过去。

叶清蓉淡淡地笑了,缓缓走到叶棠音身旁,轻轻牵起她那只握着簪花微微颤抖的手。叶棠音下意识想抽手,却被叶清蓉牢牢地握住,这不免让叶棠音感到些许局促,就连钟朔的心也跟着咯噔一紧。叶清蓉温慈的目光落在那簪花上,低低叹息道:“十年了,筠儿只给我写过一封信,请我到渔阳找戴金珠的人,求我万万要护她周全。”

叶棠音的手猛然握紧,垂眸盯着簪花上的金珠,心却突然塌陷一角,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无趣,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指责命运,还是该嘲讽自己,荒唐地笑出声。叶清蓉轻轻拍抚叶棠音的手背,将她紧绷的手连同紧绷的心一并安抚着,又走到叶棠音的身后,温柔地为她梳拢起淑女样式的高髻,取来那根紫玉棠花簪插在她鬓间。“我应该感谢你,让我还有机会能为筠儿做些什么。今日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你分毫。”

叶棠音微微一愣,许久不曾有人给她梳拢发髻,但这一刻她却无法感受到慈母般的关怀,因为身后之人是叶君竹的母亲。叶棠音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难道她没有告诉您,要将我带去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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